盛夏,只要一有兩個小時的空檔,我就泡在電影院裡頭,看遍所有電影,今年來,我只跟朋友們推薦「黃昏清兵衛」。

山田洋次導演的電影「黃昏清兵衛」,幾乎橫掃日本各大小電影的頒獎典禮。算資深的演員真田廣之和宮澤理惠也因為此片,得到「日本奧斯卡」男女主角獎。山田洋次是日本知名的長命電影「男人真命苦」的導演。慣拍時裝劇的他,這次改編作家藤澤周平的小說拍古裝劇,也把此劇拍得很有時代精神,戲裡頭讓人又哭又笑又疼惜的男主角,就是個標準的超時代好男人。

而男主角的命運,也還是很苦。田廣之演一個俸祿只有五十石的下級武士清兵衛(日本封建時代的武士也分階級,五百石以上,才算是高級武士),妻子為肺病所苦,醫藥費已使他入不敷出,除了為藩主盡管理糧倉的責任外,還要照顧兩個幼女、一個失憶老母,所以他到處借錢、衣破沒人補。同僚們戲稱他為「黃昏先生」,因為他每到黃昏,一定得回家做工,從不跟別人到酒家休閒。為了替亡妻辦葬禮,他連象徵武士之尊的寶劍也賣了,所以在不得不為了心愛的女人跟人家決鬥時,只好帶著一把竹劍赴義,好在劍法了得,制服敵手,又聲傳千里。
自甘平凡、穿著破爛、忍辱苟活的清兵衛,自有「不同凡響」的地方,女兒問他:學縫紉可以做衣服,那讀書可以做什麼?當時認為女孩讀太多書嫁不出去,他卻鼓勵女兒,讀書可以讓妳有不一樣的思想 。


不管同事如何嘲笑他沒用,他為了照料家裡兼差種田又在深夜裡發揮「客廳即工廠」的精神打零工,承包蟲籠製作的生意。他對功名看得很淡,認為看著女兒長大,跟看著田裡的植物欣欣向榮的感覺相同 ,是什麼也沒辦法比得上的成就感。家庭對他比「公事」和「尊嚴」重要──這樣的角色在男人看來也許很沒出息,不吸引女人實在很難,自然也吸引了他青梅竹馬的小玩伴朋江小姐(宮澤理惠飾演)。

朋江曾嫁到富貴人家當夫人,卻因丈夫酒後有暴力傾向而離婚。她看上了清兵衛的務實與好脾氣,十分主動的接近他的家庭,也願意不辭辛勞的嫁給他。然而清兵衛怕朋江吃不了一輩子的苦,並不願意答應婚事。直到在上級長官強迫下出任一個危險任務,他才對朋江吐露心聲,問她:「雖然地位懸殊,其實多少年來妳仍是我最想娶的人,我回來時可不可以娶妳?」

被他拒絕過的朋江又驚又喜,卻說,她已經答允別的婚事,也許不能夠在他家等他勝利歸返,但請一定要平安回來啊。清兵衛惆悵的上了戰場,僥倖完成了任務,帶傷返家。出乎意外的,朋江還在家裡等他,下定決心要與他共度一生。


第一次,他激動的握住朋江的手,在那男女授受不親的時代。生死相許的盟約就這樣訂下來。

而武士是身不由己的,清兵衛的幸福只有三年,三年後,他倒在某個戰役的火藥槍下。電影的結尾,小女兒也老了,回家為父親和繼母掃墓,她說,清兵衛其實是個幸福的男人。雖然一輩子沒有顯赫的利祿功名,但是他贏得了身邊所有女人的愛與崇拜。

這部戲雖然以日本明治維新前的末代幕府為背景,但只要將武士換上時裝,就是大都會小上班族男人的身影。我想山田洋次提醒著:女人雖然會欣賞英雄,但願意共度一生的其實是一個有人性的男人。男人時運再不濟,沒關係,只要有愛,只要顧好家,讓他的妻兒一世感 激他。或許那才是男人生命中最該珍重的勳章。

真正的英雄,絕非強出頭的男人。

(本文作者為吳淡如)
有沒有出息,非關地位,無關功勳,在於他最親密的人怎樣想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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